“为什么？你还是这么弱？”一如既往地带着极度不屑的口吻，即使是对着除眼镜外长相相像至极的亲兄弟，年仅十六岁的伊雨熙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弱者的绝对蔑视，甚至因此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身材高瘦、脸色苍白、相貌平平的伊雨听跪在地上，呆呆地望着眼前折断的竹刀，茫然若失。
“学习、棋类、游戏、推理、知识量、演讲、电脑、数据分析、谈判、心理学、管理……还有现在最后的武术！”伊雨熙冷冷地列举了海量例子，每列举一个跪地的卷发少年目光就暗淡了一分，“哪个不是让你先学？最后的武术我甚至在交手前根本没学过！结果呢？你居然每一样都被我甩了老远！明明是亲兄弟，为什么——你天赋会差到这个地步！”
为什么？我也想知道！伊雨听垂头不答，但不住颤抖的双肩却出卖了内心。
“天赋！在接下来的乱世，你没有足以活下去的天赋！父母都出事了，你该不会还以为剩下的我会罩着你吧？”即使戴着无框眼镜，也挡不住伊雨熙那冰冷漠然、视众生如蝼蚁的目光，“连天赋都不够的区区弱者，活下去只会成为我的耻辱！”
该死的天赋！被一次次打击后身心遍体鳞伤的伊雨听很想咬牙朝天咒骂，但他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没那个余裕，现在他最需要思考的是怎么活过现在的死局——该死，再找不到方法会被杀死的！伊雨熙绝对会下杀手，因为自从发现伊雨听天赋比不上他后，孤傲绝情到毫无人性的他就从没把伊雨听当亲兄弟过！
天赋，曾经是伊雨听最喜欢的词，因为他从小就有点小聪明，所以经常被父母和其他亲戚称赞有天赋。当时的他表面装得很冷静，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。但是，当他开始有意识地与自己的哥哥伊雨熙对比时，才明白——小聪明，终究不过是小聪明，跟天赋根本沾不上边！
天赋，究竟是什么东西？在与哥哥对比中，即使年仅十四的伊雨听也明白了：那是真正天才必然具备的东西——在某一领域的各方面天分均超越常人而形成的天生才能。既然是生来就有，再嫉妒再努力也没用，没有的东西就算死了也不会有，世道本来从最开始就不公平！
伊雨熙只有一个天赋，就注定了他必将是绝世天才：全才类的触类旁通天赋，任何领域的任何知识技能，即使开始水平较低，也能巧妙利用其他领域知识技能的共通点，迅速做到触类旁通，举一反三，最后还能够融会贯通，顺便提升其他共通领域的知识技能。因此最终导致任何领域，他学得必然比任何人快，而且即使学的东西很杂，速度也不会减慢多少！
不过就算这样，伊雨听拼死努力也依旧有靠近甚至超越的机会——因为即使是天才，也需要学习和掌握的时间，伊雨熙想要且需要学习的知识技能太多太杂，短时间内自然不可能将所有领域都学会。换言之，只要拼命专精伊雨熙暂时没时间精力学习的领域，即使是接近甚至超越伊雨熙也是可能的。但伊雨熙触类旁通全才天赋的强大之处，在于抹杀了在任何领域真正超越他的一切可能性——这是可以遇强愈强的天赋！
无论伊雨听在任何一个领域超越伊雨熙再多，只要给了一丝喘息之机，都会被伊雨熙靠触类旁通轻易洞悉他掌握的知识技能的本质，最终必然被轻易追上并超越。那么，只要没有喘息之机，是不是就能赢呢？答案是否定的，伊雨熙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，作为近乎呼吸的本能，因为不需要经过思考，所以才如此强大。即使像这次的武术交手，尽管之前毫无武术基础的伊雨熙确实被伊雨听压着打，他也能在压着打的过程中迅速触类旁通洞悉武术本质，反过来压倒性地击败雨听！
天赋差距太大了，这样再努力又怎么能赢！
“你在想，因为双方天赋差太大，所以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赢不了对吧？”作为朝夕相处的亲兄弟，伊雨熙轻易就洞悉了雨听想法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，将雨听的头死死踩在脚底下，“努力？你配得上这个词吗！只要哪个领域一发现超越不了我，无论之前多么努力，都选择马上放弃，这种做法固然有点自知之明，但这也意味着——你的努力在你眼里就这点价值！”
伊雨听死死抓着地面，连抓得手指出血都不自知，怒瞪的双眼仿佛随时能喷出烈火。
“没错，我天赋就是比你强，所以同等努力条件下你会输，理所当然！”伊雨熙傲而不狂，因为他的天赋、努力和成果都配得上这样的傲慢，“但是，为了探求世界的未知，我可没少努力！天天熬夜到半夜几点，每天只睡6小时，即使是吃饭洗澡走路发烧都在努力的我，就算没有天赋差距，又怎么可能输给你这没认真努力过的弱者！”
“没听过吗？代价，是必要的！你在努力过程中付出的代价居然让你一点心疼都没有，也配称为努力吗？”伊雨熙猛踩了雨听一脚，“只有付出足以让自己心疼到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咬牙坚持的代价，才叫真正努力过！努力到身体扛不住而吐血，努力到没人理解而众叛亲离，努力到失去所有一切，才算拼命地努力过！就你这点努力程度，连工具都做不好！”
是的，对伊雨熙而言，伊雨听只是一个负责死命努力学习各领域知识技能，通过交手来锻炼能力的工具。现在伊雨熙之所以不爽，原因根本不是因为觉得雨听太弱，而是因为雨听根本没有足够努力，努力了这么久才这水准，让他没办法借着交手的机会领悟更多！如果工具连最起码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，或者性价比太低，那当然就该考虑毁掉，换用其他更好工具了。
伊雨听在刚才的猛踩下磕到了嘴唇，显然嘴角没地面坚硬，开始不争气地流血。他死死咬住嘴角的伤口，由着伤口进一步扩大，吞咽了一口铁锈味的唾沫：没错，代价，是必要的。为什么自己会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！努力还不够，所以比不上，就算天赋之间存在差距，只要付出超过对方的努力，也就能比得过了。
“遗言想好了没？对了，为了别浪费我宝贵的时间，你最好别想着求饶，一求饶就杀了你！”伊雨熙漠然的神色中带着冰冷的杀意。
灰头土脸的伊雨听挣扎着爬起来，一抹脸上尘土，顿时脸上灰红白三色交织，显得分外可笑：“我想，再打一场，赌上性命的决斗！这次换真刀真枪，没有防具，如果你五分钟内赢不了我，就放我走！”
“哈，原来如此，蝼蚁尚且贪生吗？”伊雨熙轻蔑地冷笑一声，“弱者就是弱者！即使死路一条也要狼狈挣扎！好！就用你最趁手的武器！来吧！我可不会留手！”
“开始吧。”伊雨听深吸一口气，发起了突击。
比武，和决斗是两码事。双方有没有杀心，结果很可能截然不同。自从拿起武器，伊雨听就明白了，拿着武器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——刀刃不长眼，即使不小心都可能出事，出事后该怎么办，又或者怎么避免出事，犹豫的思考都可能让刀剑变钝，导致身死当场。
决斗不是比武，不需要攻击某些特定部位才算有效，与规则的宽泛相比，危险性也大幅度上升。但是——对孤傲的伊雨熙而言却是一样的，他只会像武术一样攻击特定的部位，他的傲慢决定了他除非身处绝境，不会轻易改变做法。这就是伊雨听能想到的胜利的可能。
“怎么，就这水准？”伊雨熙轻描淡写地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刀锋，随手回了一击，“弱者，就要更拼命努力才行，这点水准——不痛不痒啊。”
伊雨听暗自苦笑：他忘了一件事——双方现在的水平差决定了利用比武和决斗不同的小伎俩根本无效，小聪明，终究只不过是小聪明。或许，自己真的得死在这了，死在亲兄弟的刀下。那么，只要改变做法就行了。
代价，是必要的。这是常识。低吟着这句在无数次惨败后才真正理解真意的常识，伊雨听明白了所谓常识的强大之处——虽然它们很简单，很普通，很熟悉，但却概括了世间万物背后的真理。与其因一时之气违背世界的真理，不如聪明地适应和利用它们。这又何尝不是活下去必备的常识？
冷静下来的伊雨听不再执着于自保，以攻代守，以伤换伤。这种做法看着很傻，但是，如果对象换了伊雨熙，却可能是最佳答案。
孤傲的伊雨熙绝不会允许自己因为区区弱者的垂死反击就受伤，所以只会躲闪等待破绽的出现。但是等待，就意味着需要时间。5分钟，说短不短，但对于交手而言，说长也不长。伊雨听勉强得到了存活的资格。
“哈，只要努力还是做得到的嘛，”伊雨熙对此显然不以为意，说不杀就不杀，在他眼里，处不处理一个没用的工具，本就没那么重要，只要这碍眼弱者走了，他心情就爽了，“你可以走了，省得碍眼。”
伊雨听留恋地看了眼住房，突然说了一句：“你会下山对吧？”
“废话！这末世挺有意思，多半会出来几个我看得过眼的，另外——总得找些新工具。”伊雨熙无所谓地挥挥手，“要滚快点，万一把我心情弄糟，你就死定了。”
“我承认，我之前的能力不够，才会轻易被你超越。所以，换个新领域——战争吧，我会去收集棋子，等够强后跟你打一场！”伊雨听暗淡的双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，不断被歧视嘲笑利用侮辱，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他在即将离开的最后一刻终于爆发了，“这次，我会拼命杀死你！绝对！”
伊雨熙眼中闪过一丝戏谑，反而笑得很开心：“哈！也好！弱者就该这样，毫无自知之明地被利用到死！好，我等着，到时尽管来！临别赠送，关于谋略风格，我会走机关算尽的算尽道，具体是怎样自己思考，如果不想输得太惨，就记牢了。”
……
伊雨熙等雨听走后，皱了皱眉：“德运？别在这种时候打扰我。”
“大少爷，真的让二少爷这么走了？这样无异于放虎归山！”
“虎？他配不上这个词！没了目标就只是行尸走肉而已，让他当工具都算抬举了他，”伊雨熙不以为然，“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下人插嘴了？该办的事办好了没？”
“是，资金、人才、资源储备都已步入正轨，但大少爷的要求较高，为了不打草惊蛇，恐怕必须等很长时间。”
伊雨熙傲然道：“我是天才，凡事自然要比弱者更追求完美。慢点也没关系，就当让了他先手。难得他这次长了心眼，知道从我的弱点入手，就当奖励吧。”
“恕小人才疏学浅，不知大少爷所言何事？”
“天才，也是有弱点的。轻易到达理论核心，反过来就容易忽视实践。打仗，自然不能光是纸上谈兵。纵是天才，想得再多，没去试，就体会不到，不明白。而阅历和对人心的了解，恰恰是他最丰富、我最不擅长的。”伊雨熙闭上双眼，等睁开双目已演算完毕，“哈，弱者，就喜欢玩这种小聪明，我自有分寸。”
……
“该死！”伊雨听自问已见惯亲戚前倨后恭恶心嘴脸，清楚人心为何物，但现在人心险恶明显超出了自己预想，居然一到目的地、注册佣兵后很快就被人骗到身无分文。这下好了，没钱连基本的佣兵任务准备都做不了，自己年纪又实在太年轻，连做工都没人敢要。
伊雨听来到流浪汉聚集地，暗自苦笑——自己也有当流浪汉的一天。枕着背包，盖着衣服，虽说外面很冷，末世很冷，人心更冷，但显然还不足以冷掉复仇的心。
人心叵测，这是常识。最困难时，永远找不到任何人帮助，人终究只能靠自己，这是常识。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，这是常识……在各种糟糕透顶的经历中，伊雨听明白了很多，领悟了很多，也相应的失去了很多。
……
“你是谁？”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卷曲，脸色苍白，身材高瘦，看面孔很年轻，看眼神却又成熟得过分的少年，眼镜男、胖子、帅哥和大汉齐声发出了质问。
“我，一个捡垃圾的。”伊雨听深邃的双眼早已失去了年轻人该有的光泽，玩笑性地回答了一句，“那么，开始吧。”
于是，充斥战争的末世故事开始了。
这是因为复仇私心开始的故事。
这是光与暗共舞的故事。
这是不被祝福，也不需要被祝福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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